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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風雪, 漸漸就停了。
一大清早, 楚玥就得起了。今兒還得趕回京城,冬季得多預留點時間, 慎防路上有什麼大小變故被耽擱。
最前頭一輛寬敞的寶藍色大車,後頭緊跟一輛略小的杏帷香木馬車, 雕花繁複, 繡紋精緻。前者是張太夫人座駕, 而後者則是楚玥的。再後面接下去的, 就是僕役和裝載行裝車馬, 清一色藍蓬獨駕。
一直排開去, 佔了半條大街,正裝肅容的府衛緊緊簇擁, 在晨霧中出平津返京。
天色漸亮,薄薄晨霧漸散,有久違的陽光灑落,為這皚皚白雪披上微微的一點金光。
原野一眺漫無邊際, 入目蒼茫茫的一片白,道旁老樹光禿禿早掉光了葉子,卻另有一種凌霜傲雪的虯勁姿態, 遠遠的天際蔚藍一片, 有鷹隼在寒風中盤旋向上。
蒼茫,豪壯,磅礴的霜雪原野,放眼過去, 教人心胸大開,陡生起一股凌雲壯志。
很冷,只也教人流連忘返。
楚玥推開軒窗,便未再關起過。
她捧著手爐靜靜遠眺,車廂門一開,卻是傅縉挑簾而入。
他一見就皺眉:“這是怎麼伺候的?你二人可懂照顧主子?”
傅縉聲音頗嚴呵斥,隨車伺候的孫嬤嬤如意慌忙福身請罪,楚玥回過頭來,忙道:“不干她們的事,她們勸好幾回了,是我要開的,我可穿夠了衣裳。”
她笑:“天蒼地茫,城裡可不得見。”
楚玥一身夾厚厚的夾絲絨蜀錦曲裾,外罩緞面貂皮大毛斗篷,懷裡抱著手爐,斗篷後的兜帽也拉上了。
斗篷緞面是鮮亮的水紅色的,邊緣綴了一圈雪白蓬鬆的狐毛,兜帽很大,映襯得她一張俏臉格外小巧,瓷白中透著粉紅,翹唇而笑。
傅縉目光未曾移開,隨手揮退孫嬤嬤二人,在她身後坐下,展臂將人擁進懷裡坐著。
他頭擱在她的肩膀:“有這麼好看麼?”
摸摸她的手,暖暖的,他放下心,也一同往軒窗外望去。
馬車勻速前行,軒窗外藍天雪原,蒼茫開闊。
楚玥調整一下姿勢,舒舒服服倚著,笑道:“偷得浮生半日閒,不好麼?”
確實挺好的。
傅縉雪景倒見過無數,不過他自年少起身負重擔,哪有什麼心思閒下來仔細觀看?大約他會覺得大雪路難行的可能性反更高些。
如今懷裡擁著嬌妻,兩個人靜靜坐著,反頭回生出了興致來。
空氣沁寒,舉目遠眺,偶爾討論兩句,不知不覺過一個多時辰。雪原到了盡頭,車隊進入山丘起伏的羊首山腳。
差不多了,傅縉便伸手把軒窗關上。
楚玥意猶未盡收回視線,伸了伸懶腰,問他:“你出京這好幾天的,可有妨礙?”
要知道,如今京中並不平靜。
傅縉道:“無妨,三皇子動作頻頻,我正好避上一避。”
稅銀案一案至今,三皇子一黨捉襟見肘,但到底是盤桓朝堂十餘年的人,他根底比貴妃太子還要深厚許多,這反撲也使極其厲害的。
傅縉等人的目的,從來都不是朝爭黨爭,恰好京營先前因軍餉案肅清了三皇子一派的人,相對要平靜一些,他正好避一避。
既提起,他順便就將現今朝局和楚玥說了說。
楚玥點頭,和他們先前預料的一樣。
“那咱們呢,陛下對西河王有何手段?”
她壓低聲音問。
儘量避免被波及,才是他們實際上的頭等要務。
二人坐回短榻,傅縉將她摟到大腿上坐著,薄唇正好湊在她耳側,啄了啄粉紅色耳廓,他低聲道:“房太師奏,擬推恩令,陛下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