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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笑鬧聲、舞女飛旋中,她單單一人站在那裡,一下子就吸引了旁人注意。
「美人,你怎麼不跳了?」一個紫衣賓客調戲似的開口,想要前去撩開翠孃的面紗,卻被身著胡服的吐突承璀一把攔下。
那賓客滿臉憤怒的回頭,卻看見吐突承璀腰間的官印,於是立刻變了一副神情。「原來薊國公也看上了她,那某就不打擾薊國公雅興了。」他滿臉堆笑著拱了拱手。
薊國公?
聽到這三個字,翠娘袖中握著的手緊了緊,她右手一翻,袖中頓時滑落一把匕首,被她輕輕握到手中。
找不到哥哥,在臨死前除了這個貪官,也算是大功一場。
她心中發狠,面上卻不露聲色,踩著舞點,一步步靠近吐突承璀,一雙含情目似有若無地望著那隻崑崙奴面具。
吐突承璀的酒性還未消散,他面目酡紅,搖搖晃晃的靠近翠娘。
「賜惠交情,幸垂聽許。」他心念一動,吟誦起《遊仙窟》中下官調戲美人的句子。
翠娘自小被賣到雪青坊,哪會不知這輕浮艷曲?她心中惱恨,嘴上卻輕淺地回應:
「只恐不堪,終無吝惜。」
這是《遊仙窟》被調戲女子的回應。
「斂笑偷殘靨,含羞露半唇。一眉猶叵耐,雙眼定傷人。」見她有意,吐突承璀便得寸進尺,邀她褪下面紗,言語更為孟浪。
「向來劇戲相弄,真成欲逼人。」翠娘亦是一步步靠近,嘴裡卻以退為進,拒絕摘下面紗。
在這一句一答之間,兩人終於互相走近,翠娘手中的匕首破袖而出,閃爍著點點寒芒。賓客下官見薊國公有此艷遇,心照不宣地退避三尺,免得打擾大人雅興。
兩人的距離僅是方寸之間,近到呼吸可聞,卻一戴面具、一戴面紗,皆無以真面目示人。
盲女渾然不覺,手裡的琵琶還在泠泠彈著,嘴裡唱唸著太白的樂府詩:
「一枝穠艷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
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
趁著衣裳遮掩,翠娘頭輕輕抬起,凝望著那隻嚇人的崑崙奴面具。手中的匕首亦慢慢抬起,嘴裡還輕輕巧巧地挑逗著:
「郎若有心,何不以真面目示奴。」
匕首離吐突承璀的心臟只有一寸,面具後的他掛著輕浮的笑意。聽到翠娘此言,他一手瀟灑地摘下自己的崑崙奴面具,將其拋擲到亭臺之上。一手輕輕褪去翠孃的白色面紗,露出翠娘那張輕施粉黛的臉來。
兩個人皆呆愣了一瞬,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動作。盲女清靈的嗓音還在唱著,為多少才子佳人作序,唱了多少傳奇故事。
「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
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闌幹。」
曲水流觴的坐席上,賓客們又恢復了醉生夢死的樣子,猜拳、博戲、摟著舞女盡情歡笑。華燈仍是那樣的華燈,溢著流光溢彩;明月仍是那樣的明月,亙古不變。
只是這一切,都與翠娘無關了。
她凝固著,看著吐突承璀臉上紅豆一般的淚痣,抵到他胸膛的匕首猝然落地,發出沉悶的轟響。
這聲音在她耳邊炸開,讓她不由得想起小時候官府強闖進家中掠奪的肆笑、她和哥哥在牙行挨耳光時的悶響、以及秀才叔叔在案板上的哀哀哭號。
最後想起的,是父親臨終時重重落下的、垂在床沿上的那隻手臂,發出的轟響。
她眨了眨眼,看著眼前人露出慌亂的神色,他滿身酒氣,踉蹌著伸開雙手,似乎想抱抱她。
「翠娘,翠娘,我不知道是你。」
眼前人大張著手臂,語氣有些發澀,翠娘向後退著,不讓他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