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下村敦史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八零中文www.80zw.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失明之後,每當沉默之時,我的眼中便會「看」到焦慮、不耐煩與不滿的面孔。因此,只要妻子及女兒不說話,我心中就會有股難以剋制的怒火。
「怎麼不說話?一定又在想逃離我身邊的方法吧!」
即使是一點小事,也會讓我大發脾氣。每當菜菜美建議我報名參加住宿制的視覺障礙訓練中心課程,我就會產生被害妄想,破口大罵:「你想甩開我這個包袱,對吧?」由於看不到表情,妻子的啜泣聲更讓我感到焦躁、不耐煩。
由香裡參加成人式後一個月,菜菜美有一天將筆遞到我手裡。
「大學要交的資料,需要父親的簽名。」
在黑暗中寫字並不容易,但只要使用有著長方形開口的簽名尺,就不用擔心字寫歪或超出範圍。
我依著菜菜美的指示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從這一天起,菜菜美再也沒有回過家。我察覺不妙,伸手到櫃子及書架上一摸,發現許多東西都不翼而飛了。
我每天過著完全依賴菜菜美的生活,竟沒有察覺她的東西一天比一天少。又過了幾天之後,我才得知我們已經離婚了。菜菜美知道我絕對不會答應離婚,因此騙我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名。
當我得知這件事時,我歇斯底里地推倒了空蕩蕩的書架。但隨著呼吸越來越急促,心情卻逐漸恢復冷靜。原來妻子如此想從我身邊逃走,我成了她的沉重負擔。當我醒悟時,一切已經太遲了,就算後悔也無濟於事。
或許我可以控告妻子偽造文書,但我沒這麼做,既然她這麼想離開,放手才是對雙方都好的決定。
由香裡打從一開始就知道母親想跟我離婚。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母親的東西一天天減少,除了我之外任誰都會發現。由香裡說她曾試著說服母親,但最後還是無法讓母親迴心轉意。我能明白菜菜美的心情。在我失去視力的同時,也失去了希望的光芒。每當我迷失在黑暗中而無法自拔,就只能仰賴身旁的人伸出援手,幫助我重新恢復理智,但我馬上會再度迷失,每天的日子便在重蹈覆轍中度過。菜菜美忍受我的任性想法與火暴脾氣整整七年之久,想必已達到了忍耐的極限;女兒由香裡基於對我的同情,沒有跟著母親一起離開。從那天之後,打掃、洗衣、購物、做菜都落在由香裡一個人的肩上,每天她大學一下課,就必須立刻回家,只要稍微晚了一點,我就會不斷撥打她的尋呼機。只是洗個衣服,我也沒辦法自己處理,隨著科技的進步,洗衣機的功能越來越多,操作也越來越複雜,我根本搞不懂。
就連吃飯,我也需要女兒的協助。
有一次,她對我說「飯在右邊」,我將手掌朝右邊伸去,手指卻浸入了液體之中。我頓時感到又麻又燙,大喊一聲「燙死我了」,反射性地將手揮開,打翻了湯碗,轉眼間滿桌都是味噌的氣味。原來女兒所說的「右邊」,指的是對她自己而言的右邊。
女兒忙著擦拭,我兇巴巴地對她說:「你只說左邊右邊,我哪搞得清楚?直接把碗拿給我!」
我對著前方的黑暗空間伸出左手手掌,女兒將飯碗放在我手上,我緊緊捧住了,將碗移到臉前,用筷子扒飯。
那個時期,我唯一的興趣是「欣賞」那些充滿回憶的相片。
我的工作室書架上陳列著數百本相簿,櫃子裡也堆滿了底片。
「你看,由香裡。」我翻開了珍藏的相簿,「右上角這張,是爸爸出生時的照片,一九四一年六月二十五日。」
「照片裡的嬰兒,右腳踝綁著一條緞帶,上頭有烏龜的圖案。」
「多半是充當『守背神』吧。當時的習俗,會把象徵吉祥的龜、鶴等圖案縫在和服的背上,幫孩子驅趕妖魔鬼怪。」
我一邊解釋,一邊翻向下一頁。這是我最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