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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要是回到家裡卻找不到我們,一定會很焦急,得讓他知道我們已經回日本了。」母親說道。
就在我們即將出發之際,突然有個中國孩童朝哥哥奔了過來,他先用中國話吆喝了幾句,接著又用彆扭的日語說道:「老大,別死,再來比相撲,約好了。」
哥哥將拳頭舉到下巴前,接著與中國孩童互相擁抱。之後,我們與將近三十人的開拓團成員一同出發,所有的食物及毛毯都堆放在一輛由一匹馬拉著的馬車上。
我們趁著夜色不斷趕路,有時會看見天上飛著宛如惡魔眼珠的紅色光點,伴隨著可怕的轟隆聲。一旦被發現,就會遭到機槍掃射。
在陽光耀眼的大白天,我們一行人躲藏在高粱地裡頭。從前這種裡頭可以躲人的高聳農作物是被禁止栽種的,沒想到此時高粱地反而成了逃亡時的最佳掩蔽。
我每跨出一步,前方開了口的鞋子便發出「啪啪」的聲響,裸露在外的腳指甲沾滿了汙泥,變成了茶褐色。
一架蘇聯飛機陡然朝我們飛來,在轟隆聲中迅速下降,用機槍對著我們掃射。地面的泥土不斷彈跳,宛如承受著驟雨的水面。灰塵滿天飛舞,婦人們一個接一個倒下。幾乎每個人都陷入半瘋狂的狀態,甚至有精神錯亂的母親帶著孩子跳進了附近的井裡。
那簡直跟地獄沒兩樣。放眼望去,儘是遭機槍子彈撕裂的屍體,地上隨處可見殘缺不全的手或腳。
敵機離去後,倖存者面面相覷,五官皆因恐懼而扭曲變形。敵機隨時有可能帶著其他敵機返回,要活命就得儘快離開此地,每個人都以類似這樣的話互相催促,匆忙撿拾散落一地的行李。馬匹臥倒在血泊中,早已肚破腸流,這意味著眾人失去了馬車。
每個人各自背起行李,匆匆邁開步伐。
太陽逐漸沒入山巒的稜線後方,一望無際的高粱地都被夕陽染成了深紅色。數不盡的高聳穗株在風中搖擺,形成了波浪狀的景色。當時在我眼裡,那就像是大量戰場亡魂的鮮血所匯聚成的大海。
就在我們走到第五天的時候,西方一片宛如白骨的白樺林的另一頭,傳來了槍響及爆炸聲。
看來是死定了——
不知是誰發出的悲慟呢喃,宛如傳染病一般蔓延開來,感染了所有人的心情。開拓團成員一個接一個跪倒在地上。
團長身上攜帶的手槍及手榴彈,是一行人唯一的武器。
「——現在是讓敵人見識大和魂的時候了。」年老的團長環顧眾人說道。
婦人們的扭曲面孔上,流露出了某種覺悟。團長掏出數顆膠囊,分給了幾個人,沒有人開口詢問膠囊裡塞的是什麼。
「藥不夠,其他人我會另外想辦法。」
「——這很有營養喲。」一位頭髮盤在腦後的婦人帶著半哭半笑的表情將膠囊塞進懷中嬰兒的嘴裡,自己也吞了一顆,接著以宛如捧著佛珠一般的姿勢雙手合十,念起了佛號。
「把這個藥吃下去吧。」另一位瘦削的婦人對著年幼的女兒說道,「這樣就能到佛祖的身旁,吃很多好吃的東西。」
瘦得頭上清晰可見頭蓋骨形狀的女兒抬頭問母親:「媽媽也能吃好吃的東西嗎?」
「當然,我們一起去極樂世界吧。」
過了一會兒,吞下膠囊的那些人開始猛抓喉嚨,痛得在地上打滾,口中不斷噴出鮮血。我瞪大了眼睛,看著這慘絕人寰的景象。身旁其他人的表情各自不同,有的別過了臉,有的開始啜泣,有的大聲哀號。
哥哥神色茫然地看著眼前的噩夢,突然搖了搖頭。
「不能死——」他用微弱的聲音說道,「得活下去才行——」
但孩童基於本能所發出的呢喃,根本不會有人在意。
年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