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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由香裡忽然插嘴,「二十萬的話——我應該還出得起。」
夏帆的洗腎治療雖然適用於健保給付,但自費部分及平日的生活費應該早已將女兒壓得喘不過氣了才對。她願意出這二十萬,多半是為了討好哥哥,讓哥哥願意捐腎臟給夏帆。但這件事倘若被醫院知道,可能會被懷疑是花錢買器官,如此一來就不符合「無償的善意」這一條件。
「真是太謝謝你了,由香裡。打官司很花錢,我正感到頭大呢。」哥哥喜滋滋地說。
「喂,這不關我女兒的事,別把她卷進來。」我大聲說道。
「只要打贏官司,我就能拿到錢,到時候一定會把錢還她。」
「這場官司絕對打不贏的,你心裡應該也很清楚。」
「若不爭到一筆養老金,我連回中國的旅費都沒有。去年跟前年,我都沒辦法回去為『爸爸』掃墓。」
哥哥是「遺華日僑」,也就是俗稱的「日本遺孤」。在其後長達四十年的歲月裡,哥哥成了一對中國夫婦的養子。他的養父在五年前去世了,養母則在中國的農村過著孤獨的老年生活。剛回日本時,哥哥的日語說得很差,跟我說話時往往詞不達意,這也是造成如今我跟他疏遠的原因之一。
「你們日本人真是不通人情。」哥哥嘴裡咕噥著。
哥哥平日喜歡吃中餐,每當中日雙方有體育競賽時,總是幫中國加油。他在談吐之間往往顯露出從小在中國長大所養成的價值觀,令我跟他之間更生隔閡。
驀然間,頭頂上方傳來了布穀鳥的叫聲,總共叫了九聲,告知現在時刻為早上九點。那聲音來自一座古董「咕咕鐘」。待在老家的好處之一,就是不必靠語音手錶確認時間。
「若你需要錢,怎麼不把鍾賣了?這種工匠純手工製作的古董鍾,可以賣不少錢。」我指著鳴叫聲的方向說道。
「這鐘可是我的寶貝。一天不聽它叫,我就渾身不得勁。」
此時,土間的方向忽傳來腳步聲,接著是將餐盤擱在木桌上的聲音。我聞到了醬油、昆布及類似幹香菇的香氣。
「來,快吃吧!這可是媽媽親手做的。」
哥哥的聲音聽上去開朗而毫無心機。就算起了爭執也會立刻忘得一乾二淨,是哥哥的少數優點之一。如果哥哥對家人也心懷怨懟,那我恐怕早就跟他斷絕往來了。
「媽媽,你煮了什麼?」
如果不先問清楚菜色,那我得等到吃進嘴裡才會知道自己吃的是什麼。這會讓我感到有些不安。
「阿和,媽媽煮的是豬鼻飯跟胡桃丸子湯 [3] 。」
這兩道都是令我相當懷唸的鄉土料理。所謂的「豬鼻」,是一種看起來像水母的暗紅色大型菇類,每一朵的體積都足足有兩個巴掌大。將這種菇類切絲後以醬油調味,放在米飯中一起炊煮,就成了豬鼻飯。至於胡桃丸子湯,則是將包著胡桃的麵粉丸子及胡蘿蔔、牛蒡、豆腐等配料,用昆布小魚乾高湯燉煮而成的湯。
「爸爸,三點鐘方向有湯,七點鐘方向有飯,九點鐘方向有茶。」由香裡說道。
就像當初一起生活時一樣,女兒藉由「時鐘方位」告訴我東西的精確擺放位置。
剛失明的時候,她只會使用「這邊」「那邊」之類的籠統表達方式,但為了更妥善地照顧失去光明的我,她特地學了一些照顧視障者的技巧。
我探摸到飯碗,將碗拿起,用筷子扒了一口豬鼻飯,帶有醬油滋味的白米與香氣濃鬱的豬鼻菇混合在一起,實在相當美味。
「真好吃,媽媽。」
我已經多少年沒吃到母親做的飯了!懷唸的聲音與滋味,令我心中湧起了對母親的思慕之情,眼眶不由得濕了。
「那就好,那就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