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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安皇后經常來看他,走的時候臉色一次比一次凝重。
簡喬已經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可他的臉龐依舊那麼美麗。
這種美是一種凝固的,死寂的,開到荼蘼即將凋零的美。花兒的生命週期往往是短暫的,這是它們的宿命。
簡喬也不例外。像他這樣的人,大多是活不長的。
莫安皇后每天都在等待簡喬的僕人把他已經死亡的訊息送進皇宮。可是奇蹟般地,他卻撐過了一天又一天。他躺在床上,沉陷在厚厚的棉被裡,幾乎沒有氣息的樣子看上去像個活死人。
可是每天清晨,當薄霧消散天光照進視窗的時候,他卻會艱難地睜開眼,問一句:「雷哲今天有沒有回來?」
得到否定的答案,他便會閉上眼,之後的一整天都不再醒來。僕人只能捏開他的下頜,把粥水和藥水硬灌進去。
以往的每一天,他都會被失眠和夢魘折磨。睡覺是他最恐懼的事。然而現在,他想讓自己沉睡多久,便可以沉睡多久。他終於克服了自己最深的恐懼,卻陷入了更深的恐懼。
他害怕失去雷哲。
他就像一顆微弱的火星,掩埋在很深很深的灰燼裡,這灰燼讓他絕望,卻也讓他的餘熱始終不曾散去。
連莫安皇后都為他的頑強感到心驚。
他活著似乎只是為了等待雷哲。
漸漸的,莫安皇后對他的恨意也淡去了。這樣一個愛而不自知的人,她只會可憐他。
冬日來臨之前的一天,簡喬的男僕像旋風一樣衝進旅館,撲通一聲跪在床邊,氣喘吁吁地說道:「主人你醒醒,雷哲大人回來了!主人你醒醒!你等的人回來了!格洛瑞勝利了!」
此時已近黃昏,正是逢魔時刻。
簡喬的神志早已陷入黑暗的深淵,不曾甦醒。他只在每天早晨天光乍現的時候才會醒來片刻,用乾燥開裂的唇瓣,問一問雷哲的訊息。他早已枯竭的生命力必須節省再節省才能一直支撐下去。
他知道,自己清醒的時間越長,活著的時間就越短,那樣就等不到雷哲了。
他眼睫顫了顫,終是歸於平靜。
男僕喊了好幾聲都未能把他喚醒,便也放棄了。
是夜,一輛馬車緩緩停靠在旅館門口,然後,一名身材異常高大的男子從車裡跳下來,繞到旅館側邊,抬起手攀住管道,似乎是想爬上去。但他剛爬了兩步便擰了擰眉頭,露出不適的表情。
「讓店主帶你上去吧。你全身都是傷。」一道蒼老的聲音從馬車裡傳來。
男子答應一聲,然後便走到亮著燭光的窗前,露出一張俊美的臉龐,赫然正是雷哲。
他回來了,頭髮濕漉漉地貼在額際,顯然剛洗過澡,身上還裹纏著厚厚的紗布。
「醫生讓你別洗澡,你偏要洗。傷口碰了水有可能潰爛。」老公爵從車窗裡探出頭來,表情十分憂慮。
他們父子倆都活著,而且還打了勝仗,原本想建功立業的安德烈親王反倒死了。
「不洗澡身上會有血腥味。」雷哲敲響了旅館的大門。
「我怎麼不知道你有潔癖?」老公爵詫異地問道。
雷哲繼續敲門,不曾回答。
老公爵看向三樓的陽臺,瞭然道:「是他有潔癖?」
雷哲還是不曾回答,跟在店主身後,輕手輕腳地上去了。凱旋之後,他沒回公爵府,也不去軍營與將士們同賀,更未曾入宮見一見莫安皇后,反倒急急忙忙趕到這家旅館。
他心裡藏著誰已不言自明。
老公爵搖搖頭,對著初冬的細雨嘆出一口飽含濃霧的白氣。
兩名男僕悄無聲息地幫雷哲開啟房門。他們原本還想點燃蠟燭,卻被雷哲阻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