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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多說,我知道,婉兒不是那樣的人。」天后再徐徐走回座上去,「只是婉兒要知道,用人不是一個人說了算的。而今朝堂危機四伏,天皇又時常冒出來鬧事,我此時把武承嗣挑出來,豈不是讓朝臣們不服?況且他武承嗣是個什麼東西,也配與你列出的其他三位賢臣並列?」
天后的考量令婉兒折服,隨著天后的循循善誘,緊張的心情也漸漸平息下來,變成無比的慚愧:「婉兒明白了。」
「婉兒還小,按理我也不該衝著婉兒發脾氣,慢慢來吧。」天后發怒後居然有了悔意,婉兒驚訝地抬頭,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情,「只是婉兒要記住,不要離朝堂上的任何一股勢力太近,無論是武家還是李家,都要留有足夠的安全距離。」
「婉兒知錯了,婉兒保證以後再不會有這樣的事。」婉兒是天后的人,婉兒一生都只忠於天后,這句話婉兒沒有說出來,可她知道天后其實是心知肚明的。
天后也會時常感嘆這種心照不宣的默契,究竟是怎樣的天地精氣,才賜下這樣適合的姑娘做她的搭檔。正因為重視,所以她才會在每一件婉兒沒做好的事上忍不住生氣,雖然自己很清楚,婉兒不過只是個十八歲的孩子罷了,能做到這種地步,其實已是十分不易。
說出口的話只是一部分,心裡想的卻是更多的另一部分。天后從關中大旱開始就更加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事無恆定,災禍說不定什麼時候就降臨。想想大唐強盛了這麼久,誰能想到充盈的國庫竟然無法同時抵擋大旱與兵災呢?婉兒這麼急切地想給她培植勢力,一是時機不對,二是怕婉兒徹底捲入了武家的陣營裡。武家現在是越發蒸蒸日上了,可最後鹿死誰手還不好說,武家的靠山明顯是天后,而天后卻並不認為自己是武家陣營的人,身居權力頂峰的人,註定要與所有勢力若即若離。所以,只要婉兒是天后的人,那她代表的就是天后,將來羽翼豐滿的她,一定會面對所有黨派的爭搶,在這時就主動投懷送抱,將來就更不可能巋然不動。天后擔憂著黨爭,更擔憂著顯露出陷入黨爭矛頭的婉兒。
還有……
「婉兒,看人不能首先看他的出身,我讓你研習百官履歷,雖有益處,卻也容易陷入這樣的偏見裡。你舉薦魏玄同的時候,著重說他是文貞公的同族,舉薦岑長倩的時候又著重說他是江陵子的侄兒,我看中你,可不是因為你是上官儀的孫女。」
「是,婉兒明白了。」婉兒知道天后一直以來都是用人不問出身的,雖說婉兒也支援這樣的思想,可天后說得沒錯,看過百官履歷後,總是不自覺地看到一個人便開始想他的家世,家族政治根基太深,實在是難以避免。天后刻意這麼說,除了告誡她這一點外,婉兒也聽出了別的意思。祖父的事,作為隨時可能被利用作為二人隔閡的一段孽緣,天后是希望她忘記的。婉兒在從弘文館回來後就已經選擇放下,可當她在看到天后發怒的時候,仍然是新舊傷痕一齊迸裂的恐懼,也許這跟她正想辦法再加快一點改變的不自信一樣,需要一個長期的過程才能真正消弭。
「把武承嗣換成黃門侍郎郭待舉吧,這四個人才幹相當,有新官也有舊臣,新舊搭配才能出最好的效果。」天后淡淡幾句拍板,卻是作出瞭如此重大的決定,「時辰差不多了,上朝去。」
婉兒從跟隨天后以來才漸漸明白決策者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需要腦筋急速運轉後才能得出的,經過自己一夜的研究才勉強列出來這四個人,天后居然短時間內就給出了調整方案,果然自己需要的歷練還多著呢。
見婉兒站在當地沉思,一時沒有跟過來,天后回過頭笑她:「怎麼,被訓了一次就這樣了?」
「啊!沒……沒有……」婉兒的臉一下紅了,這種感覺像是被天后「調戲」,卻又語塞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