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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識海邊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推翻、向外蔓延, 原本清澈純淨的靈識逐漸渾濁, 微弱起伏著, 橫無際涯。
鬼王尤嫌不夠,用方才在鬼原時聚集怨氣的法子,以權杖為引, 將匯聚成滔滔洪流的怨氣從她天靈蓋灌入。
她的識海瘋狂向外滋長,渾濁不堪的靈識如潮汐般洶湧澎湃,一下下擊打在一道沒有實形的禁錮上。
終於, 禁錮有了一絲鬆動, 在靈識浪潮般的衝擊下很快便不堪重負地碎裂開。
一道鳳凰的虛影劃過璀錯的識海上空,尾羽攪起一片氣流。鳳凰身形像是被什麼纏住, 自空中直直墜落,落入她識海中, 頃刻間便被腐蝕消融。
那隻鳳凰的氣息並不屬於謝衍,比謝衍還要更柔和寬厚一些。
一片霧濛濛的白。
璀錯蜷著身子,環抱著雙膝,細軟的長髮散在身後。待到圍繞著她的霧氣散開些了, 她才似有所感, 懵懂抬起頭。
霧氣盡頭,少年神君的身影逐漸清晰。
她來這世上的第一眼,剛剛對上謝衍的視線, 那些困擾著她的霧氣便驟然散去——世界驟然便鮮活起來。
璀錯識海內的鳳凰隕落那刻,一道靈力以她為中心,轟然滌盪而出。
饒是絕域內這樣密集的怨氣,霎時間也被削弱了近半。事出突然,鬼王下意識地替司命擋了一下,兩人皆被震退了數步。
鬼王上回被謝衍傷的還未好全,生受了這麼一道,又替司命消弭了大半衝擊,當即腳步便虛晃了一下。
司命在他身後卻跪坐下去,身子弓起來,右手緊緊抓著自個兒心口,像是在忍著什麼劇痛般,將身上的衣裙都攥得皺成一團。
方才那道靈力強悍,即便鬼王替她擋下了大半,餘下的也夠她受了。她識海里那道封鎖著記憶的鎖鏈早被他鬆開了些,這樣一來,便在識海被激起的震盪裡徹底潰散。
司命壓抑著咳了幾聲,聲如蚊蠅地呢喃了一聲「祁痕」。
鬼王將喉頭甜腥的血氣嚥下,回頭看了一眼,細長慘白的指甲深深嵌入手掌心,又倏而鬆開。
他收回視線,神情復又平淡,朝璀錯走過去。
他漠然抬手結印,一道接一道打在璀錯身上。很快她露在外頭的那一小截胳膊上便能瞧見黑色的咒紋一路蔓延,爬滿她全身。
璀錯毫無知覺。
記憶慢慢復甦,像春風過境,拂過她那些年乾涸的心田,盈起一汪春水,顫巍巍簇在心尖兒上,漣漪一圈一圈地盪,叫她渾然忘了身上不斷撕裂又黏合般的疼痛。
她在神域沒心沒肺地過了四百多年。那時她的世界裡只有謝衍一個人,滿心滿眼都是他,容不下任何別的。也心安理得地待在謝衍心尖最柔軟的那塊地兒,一待就待了這許久。
她早便習慣了那樣的日子,從未想過那些歡欣甜蜜,無論落到何時何地何人身上,也該是一種奢求。謝衍將她保護得太好,明明自己也身處泥沼中,卻還要傾盡全力把她送在光下,讓她離那些骯髒不堪的汙泥愈遠愈好。
所以她在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後,才會那樣絕望。
偏偏那時他們已經相愛,已經密不可分。
璀錯最初知道自己的身份,還是她同謝衍賭氣,自個兒跑進了神墟里待著消氣。他去天宮時,有仙娥偷偷在他腰帶上塞了一小方親手繡成的雲錦帕子,他說自己當時該是正在同天帝商談正事,並未察覺到,璀錯不信。再說,那得近身近成什麼樣子,才能在他毫無所覺的情況下,塞東西給他?
雖說她也知道,上界的那些仙君對謝衍有種骨子裡的敬畏,這種敬畏出自本能,而天塹般的差距除了滋長恐懼,也並不能催生愛慕。
但她就是生氣。她才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