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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那婢女一看就是經過世面的,從容冷靜,但從她眼神裡流露出的那一絲絲曖昧裡,老驛丞還是領會了這是怎麼一個意思,不由得一張老臉臊得通紅。
柳蔭那孩子的心思,她多少知道一些,也知道他正當少年時,是個招人喜歡的孩子,但真的看見這巡按大人被他俘獲了心思,心裡又免不了嘆息。
俗話說,娶夫娶賢,小侍大可以擇貌美的不假,可這巡按大人的夫郎,原就生得清俊出塵,世間少見,又陪著她千里迢迢來這苦寒邊塞,還剛診出身懷有孕,這巡按大人就如此急不可耐地與柳蔭勾搭到了一處,難免令人心寒。
只是,不管她心裡如何作想,還是依著吩咐,在亥時末開了小門,讓如約前來的柳蔭閃身進了驛站來。
柳蔭生得本就纖瘦,此刻裹在一襲暗色斗篷裡,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進得門來,神色稍有些不自在,但什麼也沒說,向驛丞點了點頭,徑直上了樓。
鬱瑤在早早備下的另一間房裡等他,見了他,點頭笑了一笑,「柳公子請坐。」
柳蔭似是有些拘謹,道了一聲謝,解開落雪的斗篷坐下來,鬱瑤已經將一杯茶推到他面前。
「柳公子要同我說什麼?」
讓她這樣一提醒,柳蔭頓時泫然欲泣,「草民不過抱著萬一的希望,並不曾想過,大人真的願聽草民一言,草民叩謝大人。」
他說著,便要起身下跪。
今日他也不曾想到,他纏著巡按大人的情形,會被她的正夫撞見,引得一片兵荒馬亂,回去後正又愧又怕,卻見有陌生面孔尋上門,自稱是巡按大人身邊的婢女,邀他夜間前往一見,願聽他伸冤。
他在家偷偷哭了一回,來之前便下定了決心。
他這副身子,左右是不值錢的,先前也正是用以引誘的,假若巡按大人願還他母親一個公道,便是豁出去從了她,彷彿也是值得的。
而當他真正坐到鬱瑤面前時,竟忍不住有幾分感念——鬱瑤並沒有一上來就向他討取,而是正經如常地與他相對而坐,問他,想要說些什麼。
鬱瑤坐在對面,倒不知道他心裡是這番想頭,她邀他夜間前來,又特意不讓季涼陪著,另選了一間屋子相見,理由其實很簡單,只是為掩人耳目而已。
能讓柳蔭使出如此不上檯面的法子向她遞信,這個小小的安都縣裡,一定有他害怕忌憚的人,那在事情未明之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寧願偽裝出一副被他皮囊引誘的模樣,借著夜半與他廝混的幌子,向他問一問,他究竟有什麼冤情。
此刻見他要跪,連忙出聲阻止:「不必多禮,時間不多,請公子直說便是。」
柳蔭應了一聲,斂衽坐回去,眼中含淚:「眾人皆道,先母是在任上急病身亡的,但實情乃是中毒所致,是有人故意謀害。」
「哦?你這樣說,可有證據嗎?」
「物證已然無存了,但人證還在。這幾日替尊夫郎看診的葉郎中,當年曾替先母診過病,她為人正直,於心不忍,曾暗中同我道過真相,只是為奸人所迫,向官府上報時,只能說是疫病所致,與仵作所驗一致。」
鬱瑤不由皺了眉頭,「奸人?你指的是什麼人?」
柳蔭怔了一怔,輕輕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這話聽著就離奇,鬱瑤沉吟片刻,看了他一眼,「不知道?那你是如何口口聲聲,稱你母親有冤情的?若是在我面前信口扯謊,你可知道是什麼罪名。」
她存心沉下臉的時候,還是有些怕人,柳蔭讓她拿重話一壓,忍不住就生了懼意,忽然起身,撲通一聲跪在她面前叩頭。
「請大人饒恕,草民先前有所欺瞞。我母親確實做過錯事不假,但也是身不由己,罪不當死,求大人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