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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娶了公主,生下獨子,他也不敢因私心而溺愛嬌慣,明知三郎幼時體弱,仍硬著心腸將才十二歲的他一同帶去河東,摸爬滾打整整四年。
皇宮裡養大的孩子,本就體弱,好容易與父母團聚,轉頭便被無情地扔進軍中,與將士們同甘共苦,他這個做父親的,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卻一點不曾後悔。
裴家的兒郎,生來就該如此。
這麼多年來,他自問光明磊落,問心無愧,對得起君主與百姓,亦對得起父母與妻子。
哪知到頭來,卻被猜忌、厭惡至此?
儘管早在去歲,他便已有這樣的擔憂,去溫泉宮時,還同三郎私下說過。後來又見杜衡先遭驅逐,自然也隱隱料到了自己的下場。
可擔憂是一回事,真正確信又是另一番感受。
眼看半輩子的榮光很快就要崩塌,他不禁悲從中來。
怎會一點怨恨的心都沒有?可他不能——
「『為人臣子者,固有所不得已。行事之情而忘其身,何暇至於悅生而惡死。』」他黯淡的眼神慢慢恢復做炯炯有神的模樣,「三郎,你可還記得這句話?」
裴濟動作一僵,慢慢垂下眼,點頭道:「記得。」
話出《莊子》,是他年幼時,便聽祖父與父親教過的,意指為人臣者,當公而忘私,安於天命,將生死置之度外。
父親是在提醒他,謹守臣子本分。
可何為「天命」?為君者的好惡便是所謂「天命」嗎?
他第一次對多年來堅定的信念產生懷疑——如祖父、如父親一般,兢兢業業一輩子,究竟是為了什麼?
為天下,為百姓?還是為家族,為君王?
他心底動搖不已,下意識就想反駁:「可是父親——」
話未說完,裴琰已厲聲打斷:「三郎,莫再說了!」
父子二人四目相對,裴濟住了口,黑沉目光裡的抗拒與疑惑卻未消退。
良久,裴琰輕嘆一聲,拍拍他的肩,語重心長道:「為父對你寄予厚望,將來還盼你能代替為父,做陛下的左膀右臂,留一段君臣間的佳話。」
他眼神沉重,含著殷殷期望:「為父早就說過,逆耳之言,自交給為父來說,而你,要守好陛下。別讓為父失望。」
裴濟心底一片茫然困惑。
陛下要他與父親劃清界限,父親要他守好陛下,二人都要他別令人失望。可眼下分明是他自己有些失望了。
「三郎,想想你母親。」裴琰一聲嘆息,拿出最情真意切的話來。
裴濟眼神一滯,隨即垂下眼,低聲道:「兒子明白了。」
母親是公主,流著李氏皇族的血脈,與先帝兄妹感情極深,與陛下亦是血緣至親,自然是盼著他能輔佐在陛下身邊,做一個賢臣的。
「明白就好。你去吧。」裴琰慢慢鬆懈下來,背後的佝僂愈發明顯,「別讓你母親知道陛下的話,她會傷心的。」
實則也算不得什麼大事,他想。年歲大了,總也有隱退的一日,如今不過提早一些罷了。陛下仁慈,至多也是向對杜衡一般,令他回府修養,不理朝政罷了。
沒什麼大不了的。
第93章 偶遇
陳、範二人的案子又審了半月有餘, 範懷恩仍拒不認罪,最終在蕭齡甫的一力施壓下,竟在某日夜裡扛不住, 當場認罪,這才草草定案。
陳、範二人被以私下勾連、貪腐等數罪論處, 未得姑息。接下來, 便要定兵部尚書與幽州刺史這二空缺職位的接任者。
兵部尚書乃中樞官職, 自只能從兩位侍郎中擇一位任尚書,此事有陛下欽定。而幽州刺史,則由宰相推選議定。
蕭齡甫果然如裴琰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