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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狄修瘋了似的,跑出好遠一段路,停在溪邊,撐著膝蓋大口喘氣。
肺腑似乎都絞在一起,隨著呼吸而抽痛。
過了許久,呼吸平復下來。
因為一天沒吃東西,又經過劇烈奔跑,他頭腦有些暈眩,渾身卸力地坐在一塊石頭上。
腦子放空,不敢想剛才的事。
嘴唇乾裂,他彎腰就著小溪,捧水喝了兩口。
溪水照應出他深褐色的頭髮和髒兮兮的面容。
他是醜陋的。
其實他常低著頭,不敢看人,不太能分辨美醜,但周圍人都叫他醜陋的暗狗。
現在他發現什麼是美的人了。
可她美好乾淨得令他羞愧。
她已經看到他的眼睛,一定會討厭他,甚至後悔和他待在一起。
赤狄修盯著水面,只覺得心情像水下的淤泥,被無數石頭沉甸甸壓著。
他就這麼愣愣待著,保持這個姿勢,一直待到半夜才失魂落魄地回去。
她一定已經離開了,他想。
簡陋的山洞,粗劣的食物,還有一條醜陋骯髒的暗狗,有什麼值得她留戀的呢。
他又能用什麼留下她這樣的人?
遠遠的,他看到洞口拴著的白馬還在,不可思議的同時,又藏著難以察覺的期待。
他悄悄來到山洞口,探出頭往裡看,只見裡面視線昏暗,隱約看見模糊的人影側躺在木板床上睡覺。
一種難言的複雜情緒襲上心頭,他一時無法分辨,就這樣呆呆看著,和洞口的其他石頭一樣。
過了許久,半跪半蹲的腿腳麻了,他才緩緩起身。
可他不敢進去,怕打擾她休息,更怕……她看見他。
赤狄修杵在洞口外,看到白馬所背的布包裡,露出的篷帽一角。
他又跑到小溪邊,將手洗乾淨,然後才跑回山洞口,從布包裡拿出篷帽,再次跑到溪邊。
之前他手太髒,也將她的篷帽弄髒,他得把篷帽洗乾淨。
皎月掛在天際,銀輝灑落在水面上,晚風穿過夜色,搖響林間的枝葉。
赤狄修認認真真把篷帽洗乾淨,彷彿做完這件事,他才敢多想些和多洛珍有關的事。
比如她為什麼沒有離開呢?
首先她是村外的人,不知道他的經歷,其次也許她不知道血瞳意味著什麼,而且她還沒看見他脖子上的……
想到這,赤狄修摸了摸右邊頸側,忽然慌亂起來。
不能被她看到。
赤狄修原地轉了幾圈,想到自己一直以來的遭遇,就覺得脖子上的印記像個病瘤,折磨著他,壓得他無法呼吸。
以前崩潰的時候,他用刀劃爛印記,可這個印記像揮之不去的夢魘,面板重新長好之後,它又重新出現,之後他只好用一條破布纏住脖子。
赤狄修用力拉緊布條,直至布條壓迫脖子,使得自己呼吸都不暢,真切感覺到布條的遮掩,才稍稍心安些。
多洛珍早上醒來,在山洞裡裡外外看了一圈,還是沒看見赤狄修。
還以為他一夜沒回,她就看到栓馬的那顆樹的低矮樹梢上掛著她的篷帽,濕潤白淨,明顯洗過,以及放在地上新挖出來還帶土的土豆,和一些黑莓。
給她找了吃的,卻不見人。
多洛珍沒牽馬,徒步走下山,往村莊去。
這裡多山丘,窮鄉僻壤的小山村並不大,大部分都是簡單的石屋土屋,人也悠閒,身著粗製的亞麻衣服,經常一小堆一小堆聚集閒聊。
整個小村莊的人都彼此認識,所以多洛珍一出現,他們就知道她是外面的人。
他們不排外,還算比較好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