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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食時,安嬤嬤出現在侍女身後,明朗頓時拋下所有心思,驚喜撲向嬤嬤。
「噓,噓,小聲點。」安嬤嬤卻十分謹慎,明顯受過交待,一言一行都很注意,不敢四下打量,學著侍女舉止,輕手輕腳。
明朗拉著嬤嬤到桌前坐下,沒想到這麼早便能看到嬤嬤。侍女們置好飯食,輕輕一點頭,便退了出去。
明朗依著安嬤嬤,滿含欣喜,一肚子話要說,卻待得外人都走了,方開口:「你可以留下來嗎?」
「只能待一會兒,陪你說說話。」安嬤嬤道。
明朗也猜到如此,倒沒有如何失望,只不停問:「你住在哪裡?吃過飯嗎?吃的什麼?可有吃飽,她們對你好嗎?」
「吃的好,睡的好,住的好,一切都好。「安嬤嬤捏了捏明朗的鼻子,笑道:「哎喲,我的姑娘,別操心我,該我問你,昨日可有哭?可吃飽睡好?」
明朗伸出手指,比劃了一下:「哭了一會會兒。吃了很多!」
安嬤嬤盛湯,侍候明朗吃早飯,終忍不住抬起眼,看向房中盡頭之處。那床幔之中,修長軀體無聲無息,仿若死人,房中空曠,雖溫暖宜人,那軀體卻不知何時可能隨時變成冰冷屍體,即便是成人如安嬤嬤,此情此景,也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你……你怕不怕?」安嬤嬤低聲問。
明朗吃的正香,今日早食是胡餅,嫩羊肉湯,一隻鹹鴨蛋,並幾碟小菜。胡餅裡頭裹了芝麻,又香又脆,羊肉湯裡燉了冬日新鮮的白蘿蔔,撒上一小撮芫荽,碗中白白綠綠,冒著氤氳熱氣,令人食指大動。鹹鴨蛋則黃的流油,蛋白略鹹。
「不怕。」明朗捧著碗湯,咬一口餅,撥一點蛋黃。
她確實已經不怕了,相反,這裡吃的好睡的好,還有美男可以看,簡直好的不得了呢。
「姑娘這幾日警醒些,多注意那位的情況,萬一……便馬上叫人。」安嬤嬤指一指裡頭,憂心忡忡,輕聲囑咐,道:「看情形,怕是有點糟。」
明朗停著。
「什麼?」
安嬤嬤為明朗著想,並不隱瞞,低聲道:「昨晚容夫人一夜未睡,在佛堂跪了整宿,今日太醫們診治完,容夫人問過話,便暈了過去……只怕,那位,真的不行了。」
明朗瞧瞧裡頭,又瞧瞧安嬤嬤,口中飯食忽有些不香。
「所以,姑娘多看著點。哎,一切皆是天意,若真……你趕緊叫人,早點出來,免得沾染……氣息。」
早食過後,安嬤嬤便離開。再要見到她,只得等明日了。
房中又只餘明朗一人,她依舊無事可幹,但今日心境已與昨日完全迥異。恐懼已徹底煙消雲散,反倒在這片看似失去自由的天地裡感到一種久違的自由。
在伯府,當時初來乍到,明朗便遭到鬨笑,笑她鄉音鄉土,笑她穿衣打扮。她漸漸變得安靜,沉默寡言,有外人時,能不開口則不開口,唯有夜半人靜或私下無人時,方與安嬤嬤偶偶私語。
在那小院裡住著時,即便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身邊並無旁人,明朗卻時時有種被人窺視之感,彷彿有人躲在暗處,隨時窺伺她與嬤嬤一舉一動,預備抓她錯處。
在這裡,那種感覺不復存在。
儘管活動範圍十分狹隘,但無人監管,又無旁人——雖有一人,卻可視同無人,令她倍覺自在。
小雪下了一日一夜,覆蓋住枝頭與磚瓦,天地間一片潔白。
明朗站在半開的窗前,看了會兒雪,復又回到桌前,趴著發呆。過一會兒,又起身,背著手在房中走來走去,來來回回,口中默默計數,從書房到浴房多少步,從房門到最裡牆壁處多少步。
她終究小孩心性,又曾靈動活潑,如此枯坐,難免覺得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