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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偉還在為孫嘉遇奔忙,把自己的生意都荒廢了。第一次庭審,是半個月後,八月八日,一個吉祥的數字。

安德烈得知我在七公里市場打工,只要沒有出警任務,他就會專門從城裡開車過來,一直等我關了店下班,再送我回家。

我不想總這麼麻煩他,提過幾次,他只當做沒聽見,我就只好隨他去了。

但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從來不提自己經手的案子。我知道他對自己的警察工作有一種出乎尋常的熱愛,腦子裡從未起過瀆職的念頭,也就不去難為他。可如今我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所以兩個人之間常常無話可說,時不時的會冷場。

這天他送我到公寓樓下,我照例說聲謝謝,開門下車。

他卻叫住我:“玫。”

我轉頭:“什麼事?”

他遠遠地望著我,碧藍的眼睛裡充滿無數複雜的內容:“玫,你才二十二,以後的日子還很長……”

我咧開嘴笑笑,然後擺擺手,轉身進了電梯。

電梯裡空無一人,我對著光可鑑人的內壁,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臉上縱橫交錯全是淚水。二十二,很年輕嗎?為什麼我覺得心臟已經滄桑得象過完半生?

事情發生前沒有一點預兆,我還記得那是個薄陰涼爽的夏日,上門的顧客特別多,我一直忙到下午兩點,才有時間吃午飯。

剛端起已經涼透的盒飯扒拉兩口,就聽見隔壁店那隻來自德國的純種黑貝憤怒的狂吠。

我慌得撂下飯盒出去檢視,以為又碰上稅警的突擊檢查。因為這隻名叫“牛肉”的黑貝沒別的好處,只有一點,只要遠遠看到穿制服的人,就會大聲示警,提醒市場裡的人小心。

沒想到在門外跟狗糾纏不清的,竟是一身警服的安德烈。我急忙呼喝“牛肉”松嘴,它悻悻地放開安德烈的褲腿,轉了幾圈還是不肯罷休,圍著他嗚嗚低吠。

我笑著問安德烈:“你怎麼這會兒就過來了?”

方才一番掙扎,把安德烈弄得狼狽不堪,連帽子都歪在一邊,但他絲毫沒有顧上整理儀容,衝過來拉起我就走:“跟我來。”

“幹嘛幹嘛?”我甩開他的手,“我還得看店呢,你幹什麼?”

“見鬼!”一向斯文的安德烈居然罵出聲,固執地拖著我往市場外走。

手腕頓時奇痛入骨,望著身後越來越遠的店門,我煩躁地掙扎:“你想幹什麼?存心砸我飯碗嗎?快放手!”

他站住,轉身面對著我,腦門上密密麻麻一層汗珠。

“安德烈?”我十分詫異。

他並沒有立刻說什麼,臉扭到一邊,站了好半天才吐出幾個字:“孫出事了。”

我瞪著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他低頭看著自己腳尖,小心地說:“孫昨天晚上被人打傷了,現在人在醫院裡。”

這回聽明白了,我不由自主握緊拳頭,咬著牙問他:“那你還磨蹭什麼?帶我去!”

在醫院的病房門口,看守的警察不許我進去。安德烈把他的同事拉到一邊,低聲商量了很久。

那人看看我,終於鬆口,不情願地說:“兩分鐘,馬上出來。”

安德烈趕緊道謝,一邊帶我進去 ,一邊還忙著替同事解釋:“孫還未脫離危險期,不適宜見人。”

對他的話我幾乎充耳不聞,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幾乎是撲到病床前,然後我的腦子嗡一聲響,眼前一片漆黑。

孫嘉遇躺在那兒,頭上裹著厚厚的紗布,暗紅色的血跡依舊在透過繃帶往外沁透。

他身上如何我看不到,因為嚴嚴實實蓋著被單。亂七八糟的管子和電線從被單下面伸出來,各種顏色的液體正透過那些透明的管子流進他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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