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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沅只覺得他的目光在這黑暗中格外透亮。
“第一麼,你不顧孝道,連自家爹爹也隨意設個圈套讓他去跳;第二麼,你不顧閨譽,大庭廣眾之下就敢站出來與人理論;第三麼,你不顧體面,就算是個賤妾你也與她計較到底。”
朱沅聽著也忍不住笑了,他說得都對。白日裡是事發突然,眾人只顧得看熱鬧,沒想到這上頭。但時長日久,眾人回過神來,朱沅身上是少不得被非議的。
只是她何懼非議?正好壞了名聲,方家不願求娶才好呢,將來做個守灶老閨女就更好了。
蕭源見她也笑,更高興了:“就是嘛,做出些斯斯文文的樣子做甚?該收拾的都得收拾,一個也別放過,這才不憋屈。”
朱沅不答話,蕭源自作主張道:“我到這燕京,半個人也看不順眼,你還是頭一個讓我看得順眼的,就認你做個朋友了。”
孤男寡女大半夜的交朋友?
朱沅是上一世受了墮落的洗禮方才行事不羈,這蕭源倒真是個天生的浪|蕩胚子。
但是他的言行舉止雖不合理,卻奇異的不引人厭惡。
他笑嘻嘻的:“我旁的沒有,身手尚可,你若有事需要相助,只管從這邊扔束花兒過牆,我便知道了。”
朱沅不置可否,蕭源也不多說,轉身走到牆下,手腳並用,十分靈巧的攀上了牆頭,翻了過去,比之壁虎也不遑多讓。
第二日朱沅讓含素去打聽慈安堂龍氏的時候,順便也打聽了蕭源。畢竟有這麼個隨時能番強的男子比鄰而居,對他一無所知是不行的。
這龍氏便是朱沅上一世身邊的婆子龍婆。
龍婆也是個命苦的。原本是龍太醫的女兒,自小習得醫術,不料十八年前,嘉新六年時,宮中孝仁皇后服安胎藥致一屍兩命,聖上大怒,追查起來牽連無數。
太醫院的太醫大半死的死,罰的罰,龍太醫被推出斬首,子女被沒入賤藉。
龍婆當時流落到麟王叔府上做婢女。麟王叔不喜政事,專愛煉丹問道,當時有一道人名喚康松的頗得麟王叔看重。
承康三年的時候麟王叔因故將龍婆賜予康松做侍妾。
康松後頭走南闖北,龍婆跟著他輾轉奔波,常被迫試丹。
到了承康八年的時候,康松因常年在慈安堂取藥材,又厭棄了龍婆,便將龍婆送到慈安堂抵了藥資。
慈安堂的廖東家因見她有幾分顏色,便將她收作二房。
不想廖東家的大房夫人因此妒恨,每日對龍婆非打即罵,非但命她似女夥計一般到堂前替人抓藥,洗衣做飯劈柴等活計都有意讓她一人去做,很是折磨了幾年,到末了還將她賣到方家為僕。
因龍婆在府中沒得人脈,又似個鋸嘴葫蘆般不得趣,最後被派到朱沅院子當差。兩人相處時長,朱沅才逐漸瞭解龍婆的過往,憐惜她命運多舛。龍婆後頭更視朱沅為半個女兒,將自身醫術傾囊相授。
如今雖不到前世朱沅與龍婆相識的時機,便是此時就兩人見面,龍婆對朱沅只怕也是不信與防備。但朱沅今生絕不再嫁入方家,且她又憐惜龍婆,希望讓龍婆少受幾年的苦,那怕是不得龍婆交心也無妨了,便決意讓含素去打聽,以便趁機將龍婆買回。
第二日含素回來,只說打聽到慈安堂確實有個龍氏,但卻未見著面。反是蕭源的事極好打聽,遇著隔壁蕭家出門買菜的婆子,隨便寒暄幾句,對方便如竹筒倒豆一般說了出來。
原來蕭五官還未入仕之時娶過一位妻子,乃是老家繁陽的一個武教頭之女楊氏,也是楊氏福薄,生下蕭源沒兩年便去了。蕭五官彼時入京趕考,一個男子總不好帶著個嬰孩出門,偏自家父母雙亡無處託付,只好把蕭源託付給了岳母、岳丈。待到他一朝考中,又有人給他牽了